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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ol翻译】第十八章：立约

学习之母（Mother of Learning)

作者：nobody1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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授权详细见合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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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立约

真的，佐里安早该知道——每次他朝这团乱麻的尽头靠近一点点，就会有某些飞来横祸阻碍他。他几乎要得出（尚无确证的）结论是第三位时间旅行者在给自己捣乱了。但若真是那样，佐里安认为应该会有比一群战争巨怪更要命的东西出现。

 

……仔细想想，他居然开始把巨怪战团当做一件麻烦事儿，而非存亡危机了。过去一年里他看待事物的角度变化真是大到让人有些害怕。

 

【别又来吧。】鬼蛛主母用念话抱怨道，【这些家伙怎么总能找到我们？我已经对整个网络设下抵抗占卜和各种手段的结界了……】

 

佐里安把主母不是第一次遭遇战争巨怪这条信息牢牢储存在脑子里，但此时此刻他实在没时间仔细思考这个小花絮。他和卡尔心照不宣地对视一眼，然后同时转身朝着来时的方向奔跑。佐里安示意鬼蛛跟着他们，并收到了主母表示赞同的想法。

 

【我们跑不过它们。】主母边跑边指出这一点，【特别是我们鬼蛛——除了短暂地爆发加速，我们其实比人类慢得多。】

 

【没关系。】佐里安想道，他确信鬼蛛能够接收到。

 

【我和卡尔为后面的追兵准备了几个小惊喜。它们应该能拖慢巨怪，足够我们抵达地面。】

 

【啊，预防谈判破裂的保险措施？】主母推断道，【你把这藏得很好，我的表层扫描居然没有发现。要是我真打算欺骗你，那就要全无防备地栽进去了。但是话说回来，如果你真打算跑，我不认为我能追上，所以你这是白干了——或者说本来是白干了，如果没有战争巨怪。】

 

【关于鬼蛛奔跑速度的信息在人类书籍里有点难找。】佐里安气恼地想道，放慢脚步让鬼蛛超过自己。他们即将通过第一个陷阱，佐里安不想把鬼蛛和巨怪一起锁在力场的另一端。【你不能用你的精神魔法安抚那群东西吗？】

 

紧紧凑成一群的战争巨怪转过拐角，像是一大团绿肉。它们一边疯子般咆哮着，一边抡起手里的巨剑和大棒，轻松得像在挥舞小树枝。但佐里安已经准备好了，他把一股魔力输入附近两块布满印记的方块里，一道力场屏立即封锁了通道。这在巨怪们的持续攻击下撑不了多久，但佐里安一开始就没指望它能成为坚不可摧的屏障。

 

【很遗憾，不管是谁在控制它们，他都已经在和我们最初的几次冲突后学会了如何屏蔽巨怪的精神。】主母答道，【那不是完美无缺的防御，但我们也没法抢在巨怪把我们捣成浆之前穿透。】

 

身后传来一声可怕的撞击声，佐里安大着胆子回头看了一眼屏障，想知道发生了什么。眼前的景象让他不由愉快地扬起嘴角——巨怪们显然没能克制住前冲的势头，结果一头撞在了屏障上。或许是因为狭窄的通道让巨怪没法排成一行行进，所以后面的巨怪没能注意到前面的巨怪，而是持续猪突猛进，直撞南墙。也可能是因为它们根本没有认出那个力场？无所谓了，重点是眼下它们全都晕头转向地倒在地上，需要好一会儿才能重整旗鼓。这让他们得以在有行动迟缓的鬼蛛拖慢进度的情况下仍能有条不紊地逃离。

 

佐里安确保接下来的两个屏障陷阱也成功启动，但那两个带有爆炸陷阱的方块则被他抓起来带走了，因为这是走投无路时才会用的武器。说实话，佐里安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做到在不和敌人同归于尽的前提下激活这两个方块。而且他也很确定它们没有足以对巨怪造成严重伤害的力量，毕竟他们是为远比巨怪更易碎的目标设计的。

 

佐里安担心要怎么才能把偷偷把三只巨蜘蛛入口从看守的眼皮底下送走，却发现根本不需要担心——鬼蛛似乎能实时修改人们的认知，让受害者忽略自己的存在。佐里安不得不承认自己没料到鬼蛛的精神魔法有那么……精妙。看来他还是太低估她们了。

 

但不管怎样，他们回到了地面，终于安全了。哈，佐里安没想到事情的结果会这么……好。当发觉一群巨怪正追着他们时，他还满心觉得自己要提前重启了。看来好人偶尔确实是有好报的。但且不说佐里安对自己适才的好运有多高兴，他和鬼蛛谈判还没结束呢，所以四人迅速转移到一处废弃的小巷以继续交流。

 

“我们在这应该能安全谈话了。”主母用魔法发音道，“我感受不到任何异常的精神，连该死的无颅鼠都没有。”

 

“什么东西？”佐里安问道。

 

“另一种最近来到这座城市的通灵生物。”主母语带怨气地答道，“它们看起来很像普通耗子，只是头顶看起来像被锯掉，能直接看到大脑。”

 

“哦，我其实见过一次那样的东西，在我第一次经历这个月时。不过在后续的重启里我再也没走过那条街。”

 

“最好如此。”主母说道，“它们很可能是为入侵势力效力。它们最近才出现，而且自从我们试图检查它们，巨怪就开始开始骚扰我们。”

 

“这些老鼠有智慧吗？”卡尔问道，“你似乎在暗示它们是某种间谍，是吗？”

 

“它们和我们一样，都是通灵生物。”主母答道，“它们的精神通过精神感应彼此连接，组成一种集体智慧。作为个体，它们不比普通耗子聪明多少，但聚集起来的无颅鼠越多，它们就变得越聪明，而且心灵感应能力也越强。它们身材小，想去哪里就去哪里，而且任何个体的死亡都无关紧要，因为每一只都只是全体族群力量和智慧的中转站而已。所以他们是完美的间谍，甚至比我们鬼蛛更强。我说过，我们试图在它们攫取我们的领地之前解决它们……但失败了，因为它们并非单独行动。”

 

“狗屎，”佐里安抱怨道，“有这些东西在城里乱晃，难怪入侵者无所不知了。它们可以在神不知鬼不觉的情况下直接从人脑里获取信息，只要找到某个能接触机密信息而且精神不设防的人，他们就能给整个系统开上一个大窟窿。”

 

“是的。鬼蛛也能做到类似的事情，但没到这个程度。我们太大了，不能像无颅鼠一样在人类居住区自由往来，而我们的个体也不像无颅鼠个体那样可以随用随弃。它们能进入许多我们无法进入的地方，特别是有结界的地方——巨蜘蛛会触发防御结界，但几只长相奇特的老鼠不会。”

 

佐里安突然意识到一件事，不由皱起眉头。这些无颅鼠肆意在城里为入侵者工作，没道理入侵者们没有在每次重启时发现时间循环。佐里安没有大肆宣扬自己的境况，但扎克不同，他宣扬得相当明显易懂，除非扎克和佐里安说话时故意夸张了。所以控制无颅鼠的人必然至少在某几次重启时知道扎克是时间旅行者……却什么都没有做。佐里安感到这难以解释。难道入侵者们不相信自己那些匍匐移动的特工们所说的话？考虑到入侵者们筹划的周密程度，这似乎太过草率，不符合他们的特点。

 

“有意思的想法。”主母的话语把佐里安从沉思中惊醒，“我开始明白为什么你这么不愿意公开和这个扎克往来了。但我们有点跑偏了，偏离了真正的要事。你需要我的协助，佐里安。迄今我对自己的信息都很慷慨，但恐怕现在我需要拿定主意了。我要一个简单的回答——你会让我通过你运送记忆包，还是不会？”

 

佐里安叹了口气。好难的问题。他想要——不，是需要——主母提供的帮助……但他并不信任对方。而且说真的，他能怎么信任？精神魔法在用于作恶的潜力方面和灵魂魔法只有毫厘之差，而且唯一原因是精神魔法有研究透彻的反制手段而灵魂魔法没有。

 

“你要的很多。”佐里安抱怨道。

 

“我给了很多。”主母反驳道，“而且，我和你一样担着巨大风险。我无法保证你会每次重启都回来找我，用我储存在你精神里的记忆警告我。有什么办法能阻止你在几次重启里独自行动，直到你得到想从我这儿得到的一切，然后从此在循环期间小心翼翼地避免和我接触？没办法。我放胆一试，决定相信你。难道我希望你也同样地付出就那么过分吗？”

 

现场一时陷入了沉默，佐里安默默在脑海里消化她的话语。他认为主母说的有些道理，但他并不怎么相信所谓她和自己一样冒险的说法。他的危险更为致命而且紧迫。

 

哦算了，没有付出，没有收获。

 

“好吧，我同意你的条件。”

 

***

 

“你是个比我勇敢的人。”两人慢慢走回伊玛雅家的图中，卡尔对佐里安说道。

 

佐里安没有给出回答，而是茫然地揉着额头。说实话，在鬼蛛完事之后他并没有感到任何异样。卡尔担心主母会把蛰伏的强制咒和记忆包一起植入，但是……

 

“其实，我认为这件事没表面上那么危险是有原因的。”佐里安最终说道。

 

“哦？”卡尔追问到。

 

“是的，我在去见主母之前研究了精神魔法的局限，包括使用传统施法方式的类型和已知能使用精神感应能力的魔法生物的类型。我甚至还咨询了伊尔莎和我们的战斗魔法老师，说不定让他们对我在做什么起疑了。不管怎样，每个人似乎都同意就算是专家级精神系法师也不能一眨眼就重写别人的大脑，也不能偷偷摸摸地改写。这需要很多很多时间，而且最基本的前提就是让受害者失去意识，不然他们会意识到你在做什么，并且极尽所能抵抗施术者——身体上和精神上都是。如果主母打算对我做什么可怕的坏事，我们很快就会发现。”

 

“我就算我发现坏事了，我也不确定我能帮你多少。”卡尔说道，“我知道一些基础战斗技巧，但我怀疑它们是不是足以击退三只一跳就能够到我们的巨蜘蛛。”

 

“没关系。”佐里安边说便从口袋里取出两个没用上的爆炸方块之一。他把石头方块放在掌上，好让卡尔看清。“我只需要朝它们输入魔力，我和主母就都会被炸成碎片。我不认为主母能在我激发魔力之前让我失去行动能力。”

 

“自杀？”卡尔语气惊讶地问道。他摇摇头说：“我坚持我的说法，你是个比我勇敢的人。”

 

“扎克曾告诉我，时间循环会扭曲你对死亡的看法。”佐里安说道，把方块放回口袋。回头想想，他的临时安保措施让他想起了从巫妖的灵魂融合术下保护了扎克的安保措施，两者十分相似。或许自己应该随身带着类似的东西，以防万一。不过得是比两个大石头方块更轻、更不起眼的东西才行。

 

“但她还是有可能用没有全面改写你的人格那么复杂的法术。”几秒后，卡尔说道。

 

“我知道。但你也听见她最后说了什么。那个记忆包能保持至少一年，所以我打算在接下来的几次重启中避免接触鬼蛛，同时寻找能检查我的精神力是不是有这样的东西的办法。就算这需要我尚未达到的魔法知识，我肯定也能找个魔法专家来检查我。”

 

“啊，好主意。”卡尔点头称是，“当然，这就意味着你要等上好一会儿才能再次找主母问问题了。她说除非你把记忆在下次重启中送还给重生的她，不然她什么都不会告诉你。”

 

“可以容许的延迟。”佐里安耸耸肩。等待期间他并不是无事可做，而且扎克已经说了接下来的几次重启他会呆在西奥里亚。见鬼，就算在这次重启之内，佐里安也还想看看哈斯鲁什会对入侵怎么办，以及自己能帮他什么。当然，前提是如果他最后选择在夏日节期间留在西奥里亚。整体而言，佐里安不确定自己是不是真想这么做。“那……你是现在告诉我你用来加入时间循环的伟大计划，还是晚点再说？”

 

“晚点吧。”卡尔嘟哝道，“我自己也还没想清楚。蠢蜘蛛，还有她的大嘴巴……”

 

“我很确定她说话时根本不需要用上嘴巴。那只是纯粹的声音幻觉。”

 

“真的？我的精神护盾术不应该让我免于包括幻觉在内的所有精神效果吗，哪怕是有益的？”卡尔困惑地皱眉问道。

 

“主母的法术目标并不是你的精神。它创造出了真的声波。”

 

“但那样的话就应该叫做声音法术，而不是幻术？”卡尔陈述语气多余疑问语气。

 

“官方定义，所有创造‘假象’的法术都是幻术，不管它目的为何。许多幻术实际上主要由真实存在的光和声构成，但它们还是幻术。”

 

“这……惊人地不准确。”

 

“我明白这种分类是基于许多幻术类的有结构法术将精神幻觉与……姑且称之为实体幻觉的法术结合。理论上，你可以把两者分成两个不同类别，实际上许多人确实尝试过。但最后埃尔迪玛法师协会宣布放弃，把两者混为了一类。”

 

“那协会可真是实用主义。我猜他们一定也不断收到‘有违常识’的指摘。”

 

佐里安没说话。他不需要共情能力也听得出他的摩洛克同伴与协会有某种宿怨。个人而言，佐里安认为法师协会大体上干得不错，但还没有到值得他当着其他人的面为之辩护的地步。

 

他们相对沉默地走完了接下来的路程。

 

* * *

 

随着夏日节临近开幕，佐里安越来越确定哈斯鲁什不会就入侵做出什么了。他不知道这男人是认为佐里安的“怀疑”不过是捕风捉影的谣言，亦或是被下令放手此事，总之他看起来对整件事情不再感兴趣了。对佐里安而言，这是提醒他带着基莉耶尔在入侵开始前离开城市的信号——他可不想再次被入侵者杀害，更不想让基莉耶尔死在身边。

 

此外佐里安还打算看看能不能说服卡尔和伊玛雅和他一起离开。

 

然而就算节日正在快速逼近，上述问题却不是最急需考虑的事情。眼下佐里安只想吃点东西，好好躺一会儿。克里什莉今天给的任务让他忙得大脑麻木，所以他完全不在能做规划的状态。无独有偶，他刚一走进房间，就遭到厨房飘来的饭菜香气的无情袭击。伊玛雅坚持让佐里安离开和返回时都告知她一声的做法有点烦人，但也不得不承认这样做有利于她把烹饪时间与他和的卡尔日程配合好。

 

佐里安进入厨房，基莉耶尔马上拦住了他。

 

“哥哥，我弄伤手了！”她一边哀嚎一边在佐里安眼前挥手，“快点，你得治好它！”

 

佐里安抓住基莉的手腕好让她别在挥手，并检查了那道“惨不忍睹的伤口”。那是一道浅浅的划伤——不如说是抓痕——大概在明天之前就会痊愈。透过眼角，他看到伊玛雅正在努力忍笑。

 

佐里安克制住叹气的冲动。他知道自己的家人知道他是共情者之后肯定拿这个开玩笑，但他真的没想到基莉耶尔居然有这么恶劣。她明知道佐里安不是治疗师，却还是把共情能力和治疗技术联系在一起。不过考虑到佐里安出色的魔力塑造技术，他或许会在得到训练后成为一名出色的治疗师……这件事值得考虑。

 

佐里安约束好脸部肌肉，摆出严肃的表情，慢慢把基莉耶尔“受伤的”手左右摆弄，假装正在检查细节。最后，他若有所思地嗯了一声，直直看向基莉耶尔的眼睛。

 

“我恐怕已经没什么能做的了，小姐。我们必须切掉它。”佐里安沉重地总结道，然后转向坐在桌边细细观察着两人对话的卡娜，深沉而意味深长地看着她说：“把锯子拿来。”

 

卡娜严肃地冲他点点头，作势要离开桌边，但却被大笑的伊玛雅拦住了。她安慰卡娜佐里安“只是开玩笑”，但佐里安很确定那个小女孩完全明白这一点，只是乐在其中而已。说真的，这屋里真有锯子吗？

 

不管怎样，听到佐里安的宣言，基莉耶尔把手腕从他掌中挣脱，冲他生气地撅起嘴。

 

“混蛋。”她一边冲哥哥吐舌头一边喊道。

 

用餐期间比较安静，只有基莉耶尔时不时乍呼呼的。但那可是基莉耶尔——她天生就是个喧闹的人，虽然佐里安很高兴她也有安定期——主要是在她读书和画画的时候。直到现在，佐里安每次看到妹妹这样做仍会感到惊讶，因为如此沉浸于书本或图画似乎不符合基莉耶尔这样的人的特点，何况佐里安早就从个人经验中发现父母不怎么喜欢这类爱好，而且会尽可能地打压它们。

 

饭后，佐里安回到房间，基莉耶尔也跟了进来。佐里安没精神打发她，就随她了。出乎意料的是基莉今天似乎很愿意配合，几乎没怎么吵佐里安。此时此刻，他正盘腿端坐着，练习塑造技术，基莉耶尔则趴在地上画着什么东西，身边散落着一小摞纸。不过她的画笔最后停止了运动，之后几分钟里基莉都在焦虑地咬着笔头。佐里安对妹妹已经了解透了，所以心知自己的安宁即将结束。

 

“佐里安？”基莉突然问道。

 

“什么？”佐里安叹了口气。

 

“为什么你要这么努力学习？”基莉好奇地看着哥哥问道，“明明你被困在时间循环里，没有什么事真的很重要，可你还是整天都在学习。你不想偶尔找点乐子吗？”

 

“你错了。首先，一切都很重要。你是谁取决于你做了什么，如果我因为蠢事看起来没有后果就大做特做，这些蠢事最后将回过头来塑造我。第二……我真的觉得学习很有趣。好吧，或许不总是这样，但你明白我的意思。”两人短暂地沉默了一会儿。基莉耶尔显然还有话要说，但却又似乎不想继续交流。佐里安决定帮她一把：“为什么这么问？你有什么想做的吗？”

 

基莉耶尔的眼睛在佐里安和地上的画纸之间飞动了几个来回，才终于下定决心。她抄起画纸整成整齐的一摞，然后一屁股坐在佐里安大腿上。

 

“你能看看我的画，告诉我你怎么想吗？”她激动地问道。

 

哦，好吧，这不算太糟。佐里安一直没怎么关心过妹妹的绘画，特别是因为每次他想好好看看她都想把画藏起来。不过从他瞥到的几眼来看，那些画都画得挺好的。好吧，他情绪不错，所以不会把她嘲笑得……太……狠……

 

见鬼。

 

佐里安默默看着听着。基莉耶尔边兴致勃勃地展示劳动果实，边解释绘画呈现的内容。其实她不需要这样做，因为这些画逼真得吓人。基莉不仅仅是画得好——她画得他妈的棒透了。佐里安发誓自己看到的是专业艺术家的作品，而不是妹妹孩子气的涂鸦。其中一幅图是详细的西奥里亚街景。光是把这些细节加入绘画就足以让佐里安叹服基莉耶尔的耐心，更不必提把它们画得这么精美。

 

“基莉耶尔，这太惊人了。”佐里安真诚地说道。他本想先讽刺一下妹妹的技术，却没看到任何能挑出来一点刺的东西。“天知道为什么妈妈没有向全世界炫耀，自己的女儿是个小艺术家？”

 

基莉耶尔不安地在佐里安大腿上扭动着说：“妈妈不赞同我画画。她不给我买用具，而且每次看到我画画就对我大喊大叫。”

 

佐里安朝基莉耶尔露出困惑的表情。什么？母亲到底为什么这样做？她是个思维狭隘、看重地位的人，但绝不会主观上居心不良。佐里安抓起基莉耶尔的那摞画纸再次翻阅，然后停在一张惟妙惟肖的伯恩肖像上。这个男孩在来西奥里亚的火车上和佐里安以及基莉耶尔交流过，在那之后就再也没见过。然而基莉耶尔却能如此忠实地在画纸上重现他，想来还是仅靠记忆。

 

“等等，”佐里安突然说道，“这就是你为什么总是偷我的笔记本和书写用品？”

 

“啊！我还以为你没注意到。”她承认道。“因为你从没向妈妈抱怨过。顺便一说，谢谢你没告诉她。”

 

好吧，佐里安从没提过这事是因为他觉得说了母亲也不会采取行动。但是既然坏心办好事，他当然不会把真相告诉基莉耶尔，毁掉他刚赢得的感激了……

 

“那书是怎么回事？我猜妈妈也不支持你读书？”佐里安猜道。

 

“是的。”基莉耶尔答道，把画抱在胸前。“她不给我买。她说千金小姐不应该把时间浪费在这样的事情上。”

 

说真的，佐里安料到这个了。母亲也不喜欢他花时间读书，所以可想而知她对亲爱的女儿染上这样的爱好不会感到高兴。但这还是解释不了为什么她不希望基莉耶尔画画。

 

“妈妈就是这样。”佐里安安慰道。基莉似乎很沮丧，对此佐里安完全能够理解。看来基莉的情况与他的情况相似到佐里安做梦也没想到的地步。“别担心，我一开始也一样。等她发现她不能迫使你屈服后就会放弃了。”

 

“不一样！”基莉耶尔突然冲他怒吼道。

 

现在又怎么了？

 

“基莉……”

 

“你不明白！才不一样，因为你一年大多数时候都不在家，她不能把你怎么样！你和戴蒙和褔托夫在这里，学习魔法，想干什么就干什么，而我永远没机会那样做！”基莉把脸埋在佐里安胸口，小小的手指抓住他的双臂，紧到发痛。“才不一样，因为我是个女孩……”

 

佐里安一边用双臂抱住基莉耶尔，温柔地摇晃着让她冷静，一边消化妹妹刚才告诉自己的事情。终于，他恍然大悟，如遭当头棒喝。西林的旧派人士常认为教育女孩子纯属浪费时间和金钱。见鬼，他们中有些人甚至不惜违反法律，拒绝让他们的女儿上小学学习读写！法师学院，哪怕是低水平的学院，大多学费高昂，更是让状况雪上加霜……

 

“他们不打算送你去法师学院……”佐里安大声总结道。

 

基莉耶尔摇摇头，脸依然埋在哥哥胸前。

 

“他们说我不需要，”基莉一边伤心地抽泣一边说，“他们已经为我安排了婚事，就等我满15岁。”

 

“那不是太称他们心意了吗。”佐里安冷冷地说道，“你知道吗，基莉？你说得对，我们不一样。我只能靠自己反抗父亲和母亲……但是，你有我。”

 

基莉耶尔不再紧紧贴在佐里安胸前，抬起头尖锐地看着他。

 

“你以前从来不愿意帮我。”她责怪道，“每次我让你教我魔法你都把我打发走。”

 

“以前我不知道你面对的是什么。”佐里安耸耸肩答道，“我以为你只是不耐烦了，而且也不想浪费时间教你以后反正会学到的东西。但是放心吧，如果母亲和父亲日后仍不改变想法，你永远可以把我当做老师。”

 

基莉盯了哥哥几秒，然后抓住他的一只手腕，摆成发誓的姿势[1]。

 

“你保证？”她问道。

 

佐里安紧紧捏住基莉的手指，让她疼得叫出声。

 

“我保证。”他确认道。

 

***

 

夏日节前两天，卡尔终于把他的计划告诉了佐里安。这计划远没有主母的具体，基本上就是和一连串卡尔认为也许了解灵魂魔法或时间旅行的人谈话。但他们中没有一个在西奥里亚，换句话说佐里安需要逃课跑遍全国（有些时候甚至要穿过国境）。摩洛克少年还暗示他知道几个住在北方大森林的人，但也承认在有自保能力之前去拜访他们不是个好主意。佐里安记住了这些名字和地点，但还要好一阵他才能访问他们。

 

这次重启的结尾平淡无奇——佐里安，基莉耶尔，卡尔还有卡娜在节日前夜坐上离开西奥里亚的火车，并在最后几个小时里玩纸牌消磨时间。伊玛雅拒绝一起走，这不令人惊讶，毕竟他们的要求来得太突然，而警告又给得太简略。

 

然后，一如既往，佐里安在西林醒来，基莉耶尔向他问早上好。这次他没有带上妹妹。事实证明这是个好主意，因为扎克这次重启真的回到班上了。另一位时间旅行者想方设法要和佐里安开启对话，但佐里安坚持躲避扎克，并对他的热情横眉冷对。几天之后，扎克似乎是认输放弃了，但佐里安看得出他自己的关注程度仍高于对大多数人的。佐里安的行动自由因此受到了限制，只好用精进塑造技术、战斗魔法、占卜以及刻印自娱自乐。他没有告诉泰雯关于下水道里精神感应大蜘蛛的“传言”，也没有去见主母。

 

一整次重启就这样过去了。然后下一个也是如此。再下一个也是如此。共计过了六次重启后，扎克才不再每次重启开头试图和佐里安套近乎或是特别关注他。尽管如此，佐里安对自己达成的结果仍很满意。

 

六次重启里佐里安花了三次向永远充满热情的诺拉·布尔求学（另外三次则用来向哈斯鲁什求学）并且在刻印上变得足够精熟，足以做出更轻、更不显眼的自杀式爆炸开关。开关还是方块形的，但变小了许多，而且材料变成了木石组合——佐里安在每次重启开头做了两个挂在钥匙上，看起来就像装饰品。

 

他还找了个专精精神魔法的法师检查自己的精神，寻找被植入的强制法术或者其他恶心人的小惊喜。遗憾的是那个人对记忆包深感困惑，无法确认它是不是只包含了记忆。但他保证那个记忆包正处于休眠状态，并且佐里安的精神里没有其他正在活跃的魔法效果。就算记忆包里真的有某种陷阱，也有待激活。

 

又一次重启，扎克还在班上，但他看起来终于放弃了佐里安。是做正事的时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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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或指小指拉钩。